劳务输出市场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这个市场面临着劳务人员的素质、政策的不完善、各国法规的不了解、中介公司的猫腻等等的考验，这种虚耗游戏还得演上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罢工—中国国际劳务输出面临挑战

    罗马尼亚制衣厂中国女工罢工，完全是因为厂方单方面修改合同引起的。这场 “三败俱伤”的事件对中国国际劳务输出提出了新问题。

    大年三十，当全国千家万户的电视观众随着春晚主持人的倒计时喜迎金猪年到来的时候，在万里之外罗马尼亚的东部城市巴克乌，160多名中国女工围坐在当地一家制衣厂食堂里的电视机前，随着零点钟声在中国的敲响齐声高呼“祖国万岁！”激动的欢呼声、叮当的碰杯声和欢快的舞曲使人难以想象。
    不久前，这里还是劳资双方针锋相对的“战场”……

    一场“三败俱伤”的纠纷

    由于出国去西欧打工成风，罗马尼亚本土最近几年出现了熟练工人严重短缺的现象，其中纺织、制衣、建筑等行业尤为严重。

    去年7月，巴克乌“维尔”制衣厂通过中国福建省厦门一家对外劳务公司引进的第一批几十名中国女工抵达罗马尼亚，一时成为这个多瑙河畔东欧国家引人注目的新闻。
    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女工来到“维尔”制衣厂。总体来说，直到去年底，中国女工对这里的工作和收入基本感到“可以接受”，而厂方也比较满意，称中国女工“守纪律”、“干活麻利”。
    根据劳资双方达成的协议，工人每周工作5天，每天8小时，每个月完税后实际到手的基本工资（工人称保底工资）约为300美元。这是罗国内职工2006年的平均工资水平，也是当地公司企业聘用外国员工必须支付的最低工资。
    由于女工出国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同时去年“维尔”制衣厂秋季工厂定单充足，因此大家几乎每天都加班。有时甚至连休息日也照常上班。一个月下来，有些工人的加班费甚至达到了工资水平。 

    然而，好景不长。今年1月初，来厂不久的新厂长尼古列斯库突然宣布将修改合同，取消“保底工资”，引起了工人的不满。根据尼古列斯库提出的新合同，工人每月的基本工资将同劳动定额挂钩，工人如果完不成定额将不再像过去那样享受基本工资。
与此同时，厂长还告诉工人，由于罗已经加入欧盟，根据欧盟的硬性规定，每周工作时间（包括加班）不得超过48小时，因此今后工人的加班时间将大大减少。
    许多女工表示，将工资同定额挂钩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厂方确定的定额太高，根本不可能完成。

   据了解，劳动定额从头几批工人去年夏天来罗工作后就一直存在，但并不同基本工资挂钩，完成额一般只有50%。工人反映，罗实行欧盟规定后每周加班时间至少减少了一半，工人的实际收入势必相应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厂方还要取消“保底工资”，这对工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1月16日，中国女工开始罢工，但厂方，特别是厂长尼古列斯库固执己见且态度蛮横，甚至扬言工人“要么接受条件，要么就等着被遣送回国”，并对前往采访的当地媒体说，即使工人们全部回国也没有什么关系，厂方通过中国北方一家中介公司招聘的500名女工过了春节就可以来罗接班。
    厂长的这种态度致使劳资矛盾不断激化，最后，尽管厂方被迫放弃修改合同，但许多工人对厂方领导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全厂约360名中国工人中有一半多作出了离开的选择，并在2月初先后回国。
    这是一场“三败俱伤”的纠纷：工人罢工半个多月，最后大批回国，厂方遭受的经济损失不言而喻；工人们的损失也不小，特别是那些选择回国的工人，许多人为了出国打工辞去了国内原有的工作，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结果一切付诸东流。
    另外，她们出国前还支付了数额不小的中介费，回国后为了讨回那笔中介费肯定还有一番周折；对于中介公司来说，他们不仅为近200名回国工人购买了机票，更要面临工人回国后对中介费的追讨，购买机票和可能退回的中介费不下500万元人民币。 

    引出三方需注意的问题

    可以说，制衣厂的这场风波完全是因为厂方单方面决定修改合同引起的。如果当初厂方不随意更改合同，或事先同工人代表就修改合同进行协商，或在工人罢工后能够坐下来倾听工人们的诉求，通过谈判的方式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那么，这场普通的劳资纠纷不至于会发展到后来那种“三败俱伤”的局面。
    风波基本平息后，制衣厂方面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过去管理中的不少问题，为此撤换了直接同女工打交道的罗籍车间主管，调来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取而代之。与此同时，态度蛮横的厂长也很少再露面并有可能被老板调走。

    大年三十，厂方为工人们准备了较为丰盛的年夜饭，工厂一些管理人员以及应邀前来的当地记者一起同中国女工干杯、欢舞，让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了女工们的脸庞上。
    从这场风波中，中方劳务输出单位同样可以发现自己工作中许多急需改进的地方。事实上，劳务公司在同外方签订劳务合同、确保外出务工人员知情权以及向工人收取中介费等方面存在的一系列缺陷和问题，在这次风波中得到了充分的暴露。
    其实，头两批中国女工刚到罗不久就同厂方发生了一次小小的纠纷，起因就是合同上有关工资问题的表述不准确。
    中国工人指出，他们出来前通过劳务公司确定的月薪为360美元，但厂方则强调360美元是税前工资，从中还要根据罗法律扣除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所得税等各种税款，完税后的工资是280美元。结果，工人拒绝在劳动合同上签字。后经有关方面协调，劳资双方各退一步，将税后工资确定在300美元。另外，合同中还有一些条款不够细化、不够准确，也留下了一定的隐患。
    由于大多数工人对罗许多与她们切身利益相关的情况一无所知，对来罗打工的期望值很高。这些显然同国内劳务公司没有很好地履行告知义务有关，结果使务工人员来罗后逐渐产生了上当受骗的感觉，从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她们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和工作情绪。

   更为大多数打工者愤愤不平的是，她们为了来罗打工，平均向劳务公司支付了2万多元人民币的中介费，这几乎是她们在国外辛辛苦苦干上一年的收入。由于福建那家公司还委托其他中介公司代为招工，其中有些中介向女工夸口，打工3年一般都能拿回20多万元人民币，至少也有15－16万元；回国时还可以把厂方为她们交纳的每月约130美元的养老保险全额带回；可以拿到绿卡，孩子今后高考可以加分……实际上，这些口头保证和承诺假多真少。
    许多女工告诉《环球财经》特约记者，她们当初决定来罗主要是看在收入较高这一点上的。中介当时说，尽管基本工资只有300多美元，但每天平均可以加班4个小时，加班费相当于正常工资的1.75倍，这样算下来，每月可以拿到600美元，加上回国前一次性全额取回的养老保险，平均每月收入肯定超过700美元。而实际上，罗现行法律规定工人每月加班时间最多不得超过32个小时。另外，养老保险根本不可能取出带回国。至于所谓绿卡，纯属子虚乌有！
    无论中介是真的不了解罗马尼亚的实际情况而向工人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还是个别公司居心不良，故意夸大工人在罗的收入预期，责任无疑都在中介一方。至于工人方面，正如有的女工在离罗前所说的那样：“只怪自己当初把一切都想得太好，国内的中介公司说什么信什么，” “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再出国打工一定要三思后行了！”

   如何顺利地走进欧洲？

    中国是一个劳动力相对富余的国家，而国外不少地区劳动力严重短缺。从近年的发展趋势来看，“走出去”在我国已经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不过，目前我国的劳务输出主要集中在新加坡，以色列、日本等国，欧洲绝大多数国家长期以来一直是我国劳动力“走出去”的一个空白。
    巴克乌“维尔”制衣厂作为罗马尼亚第一家从中国引进工人的厂家，在半年多时间里暴露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对有意向罗马尼亚等欧洲国家输出劳务的我国公司以及准备前往打工的国内务工人员，无疑提供了不少教训和经验。

    首先，从劳务公司来说，劳务输出作为一项系统工程，国内劳务输出单位除了要了解目标国家劳动力的需求外，必须加紧了解和研究有关国家的国情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确保在同外方签订有关合同时杜绝任何含糊条款，特别是在合同期限、工资福利、工作时间（包括加班）、休假、劳动安全、工伤医疗等方面各项条款力求明确和详尽。这次负责招聘女工来罗务工的国内中介公司对罗的相关法律法规显然了解得并不全面。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关于加班时间。欧盟国家对工人工作时间有严格的限制，尽管罗今年1月1日刚刚加入欧盟，但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就实施了欧盟方面关于工人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8小时的规定，只是实际执行时并不严格。从今年起，罗有关当局更是加大了对超时加班企业的查处和打击力度。然而，来自湖北、江苏等地的女工均反映，当地中介公司不仅没有告诉她们这个情况，相反还以高额加班工资为诱饵吸引她们赴罗务工。
    根据国内主管部门规定，外派工人达到一定规模时，劳务输出公司必须配备一定数量的管理人员。在国外工作期间，工人的安全、健康、待遇等合法权益一旦受到侵害，由管理人员代表工人出面同资方交涉。

    这次在罗马尼亚，尽管福建的那家公司起初的确向制衣厂派出了代表，但不久便被厂方“赶回了国”。工人罢工后公司代表匆忙从国内赶来，在同厂方交涉中一方面因为厂方态度恶劣无法正常沟通，同时也因授权有限等原因未能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许多女工表示，既然国内中介公司同罗方签订了合作协议，又从工人那里收取了高额中介费，那么中介公司就有义务确保工人在这里安心工作。她们呼吁国内中介公司今后一定要派遣熟悉当地有关法律、有较强交涉能力且有决定权的代表常驻罗马尼亚。
    从劳务人员方面说，目前，出国务工人员法律意识普遍较为淡薄，遇到问题感情用事，不善于依法进行维权。

    根据罗有关法律，工人在决定罢工前必须通过工人组织（工会）将有关决定书面告知厂方，并写明决定罢工的原因，如果厂方在法律规定的期限里不能同工人就有关问题达成协议，工人才可以开始罢工，否则，厂方有权诉诸法律要求工人赔偿非法罢工给厂方造成的损失。对此，中国女工显然一无所知。
    语言能力差是我国出国务工人员目前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在来罗工作的女工中很少有懂外语的，不仅给她们自己平时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很多困难，在遇到问题时更是有口难辩。
    这次罢工风波中，厂方个别管理人员利用中国工人不懂语言，在当地记者和执法人员面前信口雌黄，极力散布对女工的不实和不利之辞。厂长尼古列斯库甚至当着女工的面对当地记者说，女工们曾经拿着吃饭用的刀和叉围攻他，使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如果女工中有人能听懂他的话，只要拉上记者去一趟食堂，让他们看看工人吃饭根本不用刀叉，那么当地报纸第二天就不会刊出“中国女工用刀叉威胁罗厂长”的新闻了。

    当然，对工人的上述问题，劳务公司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如果公司加强自身的管理，在出国前加强对劳务人员的法律知识教育和语言培训，努力保证出国劳务人员的素质和质量，就可以避免许多因为不懂法或语言障碍引起的麻烦，同时也能使工人们在遇到问题时更好地保护自己。
    还有，中介公司应该充分考虑到罗马尼亚等东欧国家的工资水平同日本、新加坡等国家还有相当差距这一现实，在中介费的收取额度上给出国务工人员一定的优惠，尽可能地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

    赴罗务工小贴士

    罗马尼亚劳务市场
    最近几年，由于罗马尼亚大批工人去意大利、西班牙等西欧国家打工，本国纺织、服装、建筑等许多行业熟练工人奇缺。罗官方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这些行业的熟练工人缺口约20万。随着今年元旦罗加入欧盟，罗各行各业劳动力外流现象将更为严重，国内的劳动力短缺问题也将更为突出。这种现象不仅在罗马尼亚，在东欧其他国家同样存在。
    因此，可以预见，东欧国家将可能成为我今后相当一段时期劳务输出的重要目标国。在充分调研、稳妥有序的前提下向这些国家劳动市场输出对方短缺的人力，不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我国日趋严峻的就业压力，同时也弥补了这些国家许多行业熟练工人严重短缺的缺口。这无疑是我国同这个地区许多国家经贸合作的一个新的增长点，是一个互补双赢的合作方式。

    罗马尼亚务工薪酬待遇   

    由于罗今年元旦刚刚加入欧盟，工资水平同许多西欧国家相比差距很大。目前罗职工平均税后月薪约为330美元，最低月薪只有100多美元。罗每年确定职工的最低工资和平均工资，同时规定外国员工的最低工资不得低于罗国内平均工资。
    另外，像其他欧盟国家一样，罗有关法律对职工工作时间有严格的限制，每个职工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8小时，按照一周5天、一天8小时工作制，每周加班时间最多只有8小时。